已是午夜,零点酒吧又到了狂欢的时刻。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似乎要震碎人的耳膜。 雪落是零点酒吧的DJ,此时他正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抽烟,如果没有红亮的烟头闪烁着微光,很难发现他的存在。他已经被替换下来,这种狂野激烈的快节奏Dj舞曲不适合他,他只喜欢慢摇。 他的烟灭了以后,就被彻底的湮没在黑暗之中。他是一个喜欢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的青年人,用黑夜的灵魂掩饰自己。如果能看清他的双眸,就可以轻易的看到此时的他就注视着舞池中的一个女人。她来零点酒吧跳舞没多久,从她来的第一天雪落就注意到她。她像一个领舞者,用她富有激情的舞姿,带领着这一群游荡在午夜里堕落的孤魂制造了一个又一个高潮。 午夜里弥漫着一种令人兴奋的毒,麻痹人的神经,让人堕落在这五彩的灯光中。雪落又点上一支烟,他喜欢的烟草的味道,像海洛因。一样让他欲罢不能。剧烈的咳让眼泪冲出他的眼眶,他伸手用手背抹去脸上两道泪痕,撇嘴冷冷的一笑。不知何时开始咳,每次都咳出一丝血迹才肯罢休。他又用力吸了一口烟。 快节奏的音乐已经告停一个段落,他看到她走到吧台,要了一杯红酒。雪落走出黑暗,走到吧台要了一杯威士忌,坐到她旁边。 “你来零点第一个晚上,我就注意到你了。”雪落端着酒杯品了一口。 “是吗?看来我还有些与众不同之处。”她淡淡地说。 “你很美。像你的舞姿一样让我沉醉。” “美?我已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有夫之妇。”她微微一笑,自嘲地说。 “美与不美不是用年龄来评价吧。”雪落说。 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,深吸一口气对他说:“我该回家了。” “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?” “蓝夜。你呢?” “烟花落。” “很凄美的名字。” 舞池中还有在摇摆身躯的人,这些暗夜的宠儿,在醉生梦死的挥霍着自己的生命。雪落也一口饮尽手中的威士忌,辛辣的味道让他蹙起眉头。衣兜里的烟盒已经空空如也,他找同事要了一根烟,随手点上,走出喧闹的酒吧。 已是凌晨四点,他该回去休息。正在熟睡中的世界安详而静谧,谁的悲伤也不曾让这个世界荡起丝毫涟漪。街灯散落着昏暗的灯光,雪落的身影投在地面上,他不孤单,因为还有影子跟随。走在经过无数次的巷弄,依然没有熟悉感。如若不是怕吵醒别人休息他真的想狂奔起来大叫,来释放积蓄的压抑。他用力踢飞脚下的一粒石子,撞在不远处一堵墙上,宛若短暂的生命走到尽头。短暂的飞行如绚丽的烟火,转眼消散。烟花绚丽,终要消失于无形,他喜欢那么凄美的消亡,于是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,烟花落。 租来简陋的廉价房屋,他在这里住了五年左右,从他背井离乡来到这个城市之后,一直住在这里。满地的抽剩的烟头,东倒西歪的啤酒瓶。他的房间像他的生活一样狼籍不堪。回来时他忘记了买烟,他捡起一颗比较长的烟头,拿起来继续抽。 他本该有一个哥哥或者姐姐,皆因他那丧心病狂的父亲。他的父亲是一个商人,每日都醉熏熏的回家,生意不好他就去喝酒,醉了回到家就打他母亲。他母亲的第一个孩子就被他父亲亲手杀死在娘胎里。后来他的母亲又怀了他,只是他那毫无人性的父亲没有丝毫收敛,幸运的是他侥幸的来到这个世上,但他一直认为这是一个不幸。 这些都是她母亲告诉他的,那一年他八岁,那一晚空中飘着白雪,寒风哀号,像是在哭泣。那一晚他的父亲打了他和他母亲,然后横到床上打起鼾声,若无其事一样做着春秋大梦。他和母亲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相拥而泣,突然他听不到母亲的哭声,母亲单薄的身体压在了他的身上,他用力的推开母亲的身体,在母亲怀里他看到一把剪刀插在那里,鲜红的血染红了母亲的衣服。他看到母亲脸上有一丝微笑,他大声的叫,用力的摇晃母亲的身体,只是他母亲再没有看他一眼。他跑到床边去求他父亲,一身酒气的父亲将他一脚蹬倒在地。 十七岁那年,他用他母亲的那把剪刀刺向了熟睡在床的父亲。 他逃离到这座城市,过着流连失所的生活。他后来听说他的父亲没有死,只是被刺穿了胃。 一连几个晚上,他都没有在见到蓝夜。他把之前的那一次相遇当做一个偶然的邂逅。他每日仍躲在黑暗里抽烟,看着舞池中扭动着腰肢的人们。周围弥漫着烟草和酒精的气息,相互缠绕着发酵,腐烂。 相互亲吻的情侣在不断吸允着对方,不可分离的感情。失恋的女人和男人们发泄着心中的伤痛,疯狂的摇着头像吃了摇头丸,追寻着另一种感觉,最后还是忍不住哭泣。那些甜言蜜语和悲痛欲绝分裂融合,最后幻化成两条赤裸的肉体交织在一起,翻云覆雨,伴随着一声低吼仿佛升到天堂,之后又迅速坠入地狱,心中升起的空虚与落寞占据着整个灵魂。 雪落又见到了蓝夜,她旁若无人的在吧台喝酒,宛若电影的重播,与上一次相遇如出一辙。只是蓝夜比上一次憔悴许多。 “你很喜欢烈酒吗?”蓝夜凝视着酒杯问。 “不,我只是喜欢被麻醉的感觉。” “那种感觉很不错,能麻木自己的神经,没有疼痛,没有思想,对吗?” “你消失了几天,去哪儿了?”雪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。 “被我丈夫送去了戒毒所,然后我逃了出来。”蓝夜平静的回答,如同说的不是自己,脸上没有一丝波澜。 “你吸毒?” “不可以吗?” “当然不是,只是有些吃惊。” “我只是想活得自己一些,人生那么短暂,这也不乏为一种经历。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只是想摆脱伤痛,最后反而成瘾了。你应该知道很少有人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。人和人的差别很大,有些人喜欢不留痕迹的张扬,比如那些痛苦着跳舞的人,有的人喜欢隐匿的很深,比如你。” 雪落深吸一口气没有作声。 “我想今晚我可以去你家。”蓝夜说。 屋子里充斥着沉重的呼吸声和身体撞击的声音,他们在倾泻着心中的压抑,只是方式不同于舞池中的那些人。相互的交融,让积蓄的云雨得以爆发。雪落说:“或许我会爱上你。” “爱?十年前我现在的丈夫说她会爱我一生一世,他发过最毒的誓。现在还不是在到处找女人,男人总是喜欢用甜言蜜语获取女人的心,到头来还不是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。” 蓝夜穿好衣服说:“或许我会相信你。”然后走出了他简陋的房子。 蓝夜给雪落打来电话,:“我又进了戒毒所。” “又是你丈夫送你去的吗?” “不,是我自己。我不想见到他每天往家里带回不同的女人,我看到他就会觉得恶心。我想我应该找个地方静一静。” “……” “你能来戒毒所看看我吗?我想见见你。” “好的,下个礼拜一,八月三号。” “我等你。” 雪落蜷缩在屋子里迷迷糊糊的睡着,嘈杂的敲门声将他吵醒,他愤怒的大骂一声,然后去开门。 门外是几个穿制服的警察,他们说要拘捕他,故意伤人罪,是他的父亲告的他。在他逃离之后,他的父亲报了警。 他被带回家乡的监狱,判了三年有期徒刑,他觉得这样也许会是一种解脱,忽然他想到了蓝夜,他答应的要去戒毒所看她。雪落在法庭上乞求法官再给他两个星期的自由,他那歹毒的父亲,恶狠狠地瞪着他,破口大骂:“再给你两个星期时间杀我吗?”最后法官拒绝了他的请求。 三年后,雪落走出了那个让他失信的围墙。他急切的回到那个城市去找蓝夜,三年她应该戒毒成功了。他来到戒毒所就打听蓝夜的消息。 “你是说一个叫蓝夜的女人?” “对。麻烦您告诉我您知不知道她去哪里了?” “你说的是不是说这个人?”戒毒所的工作人员递给他一张照片。 “是的,是她。您知道不知道她去了哪里?” “她死了,三年前,八月三号晚上。她用刀片割断了自己的脉搏。” 雪落脑子一片空白,这句话久久回荡“她死了,三年前,八月三号晚上。她用刀片割断了自己的脉搏。” |